3月的麻栗坡着实让人不舒服，浓浓的雨雾让人伸手不见五指，冰凉的水气能深入每一条骨缝。不过这是个看花的好地方，始终盘踞在山腰的云雾为这里的花朵提供了充足的水分。等微风轻轻吹过，雾气暂时散去，就会看到红的、黄的、白的、奶油色的花朵在山脊上摇曳，那就是美丽的杜鹃花了。那些花朵或大或小，或含苞待放，或圆满绽放，或似绣球，或如彩灯。更让人惊异的是，有的杜鹃花竟然长得一幅百合花的模样，连香味都一模一样。我第一次发现，杜鹃花可不是路旁绿篱那几朵寒碜的小紫花。
    实在忍不住，折了几大朵杜鹃花回驻地，在轻轻漫过来的云雾中若隐若现，在幽幽的微风中品鉴它们充满诱惑的香气。我忽然能够明白，为什么当年西方植物猎人不远万里来到中国，一头扎进险峻的西南群山——一切的一切都是为了这份美丽和温柔。
就在我遐想的时候，忽然听到厨房里“哧”的入锅声，向导郭哥吼了一嗓子：“今天加一道炒杜鹃！”这才发现前几日带回的杜鹃花少了一大捧。
    深山里的中国明星
    杜鹃花称得上是花卉界的大家族，整个杜鹃花属的植物超过1 000种，家族势力遍及亚洲、欧洲、北美洲和大洋洲。说来也特别，我记住的第1个植物学拉丁文就是杜鹃花的“Rhododendron”，因为在云南话中此属名的发音就是“骆驼蹬脚”，于是记住了骆驼也记住了杜鹃花。
    虽然我国的杜鹃花种类多达560多种，但是长久以来都藏在深山峻岭之中，并没有得到人们的赏识。对于颜色气味俱佳的花朵，这种境遇多少让人感到意外。想来原因大概有二，一是因为难养，二是因为难养。在白居易的诗中就可以找到“杜鹃花落杜鹃啼”，“此时逢国色，何处觅天香”的词句，我们依稀可以看到当时文人在栽培杜鹃过程中的努力。只是，直到清代杜鹃都不是一种大众花卉，虽然有文人墨客屡次尝试移栽，但是成功的次数寥寥。
    直到17世纪末，英国园艺学家第1次从阿尔卑斯山成功引种栽培了高山杜鹃，这才拉开了世界杜鹃栽培大发展的序幕。1856年，著名的英国植物猎人在我国云南找到一种名为云锦杜鹃的杜鹃花，这种颜色多变、香气袭人的杜鹃花成为后来栽培杜鹃的重要亲本。可以说，云锦杜鹃的出现大大丰富了世界杜鹃花育种的资源库，让杜鹃花真正成为一种园林观赏花卉。
实际上，我们西南的人们早就跟杜鹃花们进行亲密接触了，只不过不是用眼睛，而是用嘴巴。
    美丽花瓣的凶险一面
    有一日，朋友兴冲冲地给我拿来一盒杜鹃糖，据说是用杜鹃花瓣和麦芽糖经传统工艺精制而成。传统不传统，我无法考证，但可以肯定的是，这绝对不是杜鹃菜肴的正宗。虽然诸如迎红杜鹃、绣叶杜鹃、粗柄杜鹃，都可以做成鲜花美食，但是我最喜爱的仍然是大白花杜鹃。这种杜鹃以白色硕大的花朵而得名，洁白的钟形花瓣，感觉就像有奶油的味道。最简单的吃法就是合着大油大火快炒，稍稍加几片蒜，大蒜的香合着花的香，大蒜的绵合着杜鹃的爽脆，简直就是春日下酒的佳肴。

    不过，有时间的话，来盆豆米杜鹃汤才是体验杜鹃花味道的极致之选。豆米要选新鲜的蚕豆，把外面的软壳尽数剥去，只留下中间软嫩的豆米，略添几根姜丝之后，加清水炖煮。等豆米变软之后，再加入杜鹃花，最后加点大油盐巴调味，就成了一盆洋溢着春天味道的豆米杜鹃汤。豆米鲜糯，杜鹃脆韧，让人根本就丢不掉手中的碗。直到汤干花尽方才罢休。
    不过，不管是清炒还是炖汤，新鲜采摘的杜鹃花都是不堪用的，只有经过清洗浸泡，将其中的生物毒素尽数漂去，才可以安心食用。杜鹃这些看起来温柔可人的花朵，可不是好惹的。想来“骆驼蹬脚”这个“云南拉丁名”倒也算有几分道理。
    生物杀虫剂
    杜鹃花是不是曾经把骆驼毒翻，我不得而知，但是食用杜鹃花后，牛羊甚至人中毒都是常有的事儿。于是杜鹃花又有了“闹羊花”、“羊踯躅”等名号。甚至有池中之鱼吃了飘落花瓣之后都翻起了白肚皮。
    像大白花杜鹃中就含有木藜芦毒素，这种毒素在低剂量时可以降低我们的血压，同时还可以直接作用于我们的神经系统，提高肌肉的兴奋性。如果过量食用就会出现恶心、呕吐的症状，严重时会引发抽搐、昏迷，甚至死亡。所以，每次吃杜鹃花菜肴的时候，我都不会劝人多吃，特别是小孩子还会被限制食用量。
    如此看来，杜鹃花还是出现在庭院之中比较好，偶尔让人尝点春天的味道就可以了。不过，杜鹃花中的毒素并非一无是处，比如黄杜鹃中的闹羊花毒素III在低浓度（0.1 μg/mL）时对离体猫左右心房收缩力均有增强作用，高浓度（1 μg/mL）则引起抑制作用，能降低兴奋性，可以用于治疗心动过速、高血压等疾病。当然了，需要提醒大家的是，此类药用价值只有在提纯化学成分，并且在专业医生指导下才能达到预期效果，如果想追求保健效果，还是去吃维生素片比较安全。
    实际上，在我国民间，黄杜鹃一直被当作杀虫植物使用。相关研究表明，黄花杜鹃的提取液对很多害虫有控制作用，比如菜粉蝶幼虫、蚜虫、黏虫、褐稻虱等，都具有毒杀和趋避作用。看来，做回杀虫植物的本职工作，才是黄杜鹃最好的归宿吧！
    吃花要小心
    云南是个花的王国，也是个吃花的王国。除了杜鹃花，吃其他花其实隐藏着不少风险。在云南流行着芋头花美食。没错，就是那种贡献荔浦芋头、小芋头的芋头。芋头花蒸茄子、芋头花配臭豆腐都是不错的下饭菜。对芋头花的诱惑我自然是难以抵挡，不过要是处理不当，或是蒸制时间不够长，那舌头就该受罪了。我有一次在享受了芋头花之后，舌头麻了一下午，连把舌头咬下来的心都有了。
那些看着娇艳的花朵并不好惹，它们大都是有毒的。花作为繁育下一代的重要器官，植物当然要投入大量的资源经营，并且，快开快落的它们也比那些老杆老叶要来得鲜嫩。别说是人，食草动物也不会放过如此美味。植物准备毒药也是不得已而为之。黄花菜中的秋水仙碱，也能让人上吐下泻。据说，白色花朵的毒性要比颜色鲜艳的低得多，可是没有实验根据，更像那个“黑蘑菇毒人，白蘑菇不毒人”的传说。

    如果说营养丰富的话，咱多冒冒险也值得。不过看看这些野生花朵的营养，总让人泄气——虽然杜鹃花号称维生素B6含量超群，但是在保证不重蹈“花瓣鱼”覆辙的情况下，恐怕不如来点维生素B同样丰富的菜花；吃个柠檬，获得的维生素C，不知道相当于吃多少朵号称维生素C丰富的玫瑰花。
    至于那个麻舌头的芋头花，则拥有天南星科植物的独门秘籍——草酸钙针晶，同时还含有一些皂甙类物质。如果是想感受芋头花的软糯，一定要做好处理工作，清水漂洗3～4次或者用清水浸泡30分钟后再配菜，也可用热水煮2～3分钟。另外，在处理的时候最好带上手套，免得尝不到美味的手掌也受到牵连。
    不同的花朵有不同的护身武器，要想品味其中的春日味道，还得方法得当。美丽和危险也许就在一线之间。■